杨心牧🎐

何德何能

〖名柯/平和〗夏日风物诗 04


04 西瓜

下车回家的路上,路过一个西瓜摊。

两人被晒了这么久,看见西瓜就口渴起来,快步就跑进西瓜摊上竖着的大伞里面,伞下的摊主是他们从小就认识的竹下老爷爷,坐在藤椅上摇着蒲扇,笑呵呵地跟他们打招呼,抱怨今天的天气。

和叶却说,晴天的葵花才好看,再热也值得得很。竹下爷爷大笑着点头,对平次说,这么开朗可爱的女孩子可要抓住不放手。平次也笑,连连称是。

于是进入买瓜的主题,为了去暑气,所有的西瓜都被放在盛有井水的大盆子里,竹下爷爷同意让他们都拿出来挑一个最好的,于是他们蹲在大盆的旁边,平次依次把西瓜拿出来,而她学着小时候竹下爷爷给自己挑西瓜的样子轻轻地拍,拍完了以后选了一个声音最低沉的。

清冽的井水浸泡过的西瓜摸起来凉丝丝,他付了钱,拎着西瓜牵着她,跟爷爷告别,往家的方向走。

果真到了日头最毒的时候,他被晒得有些困,脑子却乱转,想为啥今天是晴转多云而不是多云转晴,算着还有多少天到立秋,疑惑着这最北的临海城市怎么感觉比寝屋川还要热一点。

“呐,平次?”她突然发问。

“怎么了?”他听了她软软糯糯的呼唤,心思清明起来,觉得燥热都减少了很多。

“都说拍西瓜的时候,不熟的拍起来是啪啪啪,熟的是咚咚咚,这是什么原理呀?你知道吗?”

“嗯…你知道‘叩诊音’吗?”

“不知道…听起来像医学术语?”

“没错,确实是术语,是叩击器官部位,通过反馈的声音判断有无病变的诊断方式,按音调分为‘实音’‘鼓音’‘浊音’‘过清音’多种。生西瓜瓜皮厚果肉少,拍出来是‘实音’,音调高,比较清脆,熟西瓜反之,瓜皮薄果肉多,拍出来是‘浊音’,比较沉闷。我觉得应该是这个道理。”他平静地讲给她听,一字一句,生怕她听不明白似的。虽然他知道就算她听不明白,也会觉得他很厉害。

“哇,平次懂的真多!”小女友亮闪闪的崇拜目光一点一点地填满他的自尊心,他的得意,从嘴角蔓延到眉梢:“以后可要多跟我学哦。”

“是是是,大哥教训得是。”她狗腿起来,挣开他的手想帮他拎西瓜,他抓回来她的手扣紧,“哎哎哎这位小弟不要闹了,好好走路。”

到家之后,平次把西瓜切为两半,一半冰在冰箱里,一半直接吃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,平次切西瓜变得越来越有讲究,虽然每次落刀前都要观察半天,每一刀都切得慢得让和叶恨不得跺脚,但每一刀都能奇迹般地沿着西瓜籽最多的位置切下去,那些黑黑的西瓜籽就随着他手起刀落,大多落在了案板上。而切出来的薄薄的每一片都几乎没有什么籽了,吃起来几乎不用吐籽,过瘾得不行。

和叶拿了个盘子盛了几片卖相不错的,轻手轻脚地放在正在午睡的外婆床头。然后回到客厅,迫不及待地开动。

“太厉害了平次,你简直就像中国传说里的特别会解牛的那个神人一样。话说,你是怎么发现切西瓜的规律的呀?”她一脸满足地吃着西瓜发问。

“上网查的呀,没想到真有专业人士讲解西瓜籽的分布规律,然后多切几次,就掌握了。”

“你怎么想到去查这种的?你也烦吐籽吗?”

他看着她吃,笑了笑,抽几张纸抹去快要流到她下巴的西瓜汁,慢悠悠地讲“我并不烦西瓜籽,大概是听到某个女人抱怨的时候才想到这可能是有规律的吧。”

她听了,有些呆住,看着眼前人又很惹人嫌地模仿起她来,“啊如果有那种无籽西瓜就好了啦,啊我不是说那种无籽西瓜,那种太小了啦…如果有那种又大又没有籽的,该多过瘾啊…”

“所以,你就学了这一手吗?”她头一次不对他的模仿生气,当真有点感动。

“大概吧。”他的回应模棱两可,拿起一片自己盘子里一口未动的西瓜,把西瓜尖凑近她。

挖着吃的话,他会挖出来最中心的给她;切着吃的话,他会把自己的每一片的尖都给她。

反正不管怎么切,最甜的部分都是她的就对了。

想到这儿她有点想哭,却还是咬了一口,然后含含糊糊地对他讲“你也吃一次最甜的部分嘛,真是的,要把我惯坏了。”

他只是浅浅地笑,稍稍凑近她,语气里带着笑意:“…已经在你嘴里了还这样说,你这女人,故意的吧。”她反应过来,慌忙辩解“我是说还没吃的…”他才不等她讲完,按着茶几撑起身子,不由分说就靠近,顺利地吃到了她口中的西瓜。

浅尝辄止,他重新坐下,“是更甜一些。”他一只手把她啃去一个尖的瓜往自己嘴里送,另一只手把另一块完整的凑近她嘴边。

什么鬼啊,平次不是木头吗?她觉得自己的脸没出息地烫起来了,有点委屈,“明明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啊,”她小声嘟囔,认命地又啃掉一个尖,“你怎么越来越熟练了…”

“我也不知道,不过,”他把第三个尖递给她,“熟练了还不好吗?还不快表扬我?”

“好好好,表扬,严重表扬。”她敷衍着,把他的尖都啃完,心想下次要是再听见工藤还是谁说平次没有恋爱智商,可真的要打他了。

外婆醒了,吃完了西瓜就准备给他俩蒸帝王蟹,平次和叶争着要打下手。

外婆把打过氧气、捆得乖巧的帝王蟹取出来,平次为它松绑,放进洗手池,和叶拿着小刷子给它清洗,帝王蟹凶巴巴却反应慢,惹得她发笑,洗好了用筷子戳来戳去,看它就是抓不住筷子,玩得开心。“被咱们吃已经够可怜了,还要临死前遭受你的虐待,唉,上辈子怕是作了孽。”平次摇摇头,洗干净手去取大号的蒸锅。

平次刚烧开一锅水,和叶就已经在案板切好葱段和姜片,放进水里用来祛蟹的寒气,倒也算配合默契。

协力把蟹放在蒸屉上,后背朝上,拧开大火。十五分钟的等待时间,他们打扫灶台和厨房,用姜和醋调好了蘸料。

虽然出锅之前就已经飘出来香味了,装盘的那一刻还是让和叶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。红彤彤的,冒着热气,光是看着就有食欲。

她不太会拆,帝王蟹的壳又厚又硬还有刺,只能用剪刀剪开,拆起来很费事,她拆的速度完全赶不上想吃的速度,用平次的话讲,就是“口水流一地都还没吃到嘴里去”。

幸好平次,最会拆蟹。

平次摆好三个人的碟子和碗筷,还有装壳的大盆和厨房的剪刀,瞥见小女友期待又乞求的眼神,有些好笑:“啥表情这是?给你拆,等着就好。”

他比划比划剪刀,熟练地从连接处咔嚓咔嚓剪下蟹脚,整理在一起,在中段蟹脚两侧各剪一刀,三下两下就剥去了蟹脚的壳,露出来白花花的蟹肉。

他得意地冲她挑眉,蘸好姜醋,把长长的完整蟹肉递给外婆。外婆满足地笑:“阿平真是可靠。”他毫不谦虚地表示赞成,手里也不停,一个接一个地剥起来。

她接过他递过来的蟹肉,一口一口地慢慢吃着,有点上瘾,她不知道自己是喜欢帝王蟹独特的带着甜味的鲜美,还是喜欢这种平次给予她的坐享其成。

刚在一起的时候,平次比她还不会拆蟹剥虾,就连鱼刺都不太会去得干净,但他特意去学去练,后来就能以惯坏她的方式为她代劳这类事情。

她还记得上次他俩请工藤小兰吃蟹道乐,平次一坐下就挽起袖子擦干净手,嘴上不耽误和工藤聊的案情,手里一个接一个地剥虾拆螃蟹,别说去掉虾线,就连蟹钳子里紧实好吃但不好取出的肉,他都一点一点用筷子剔出来放到和叶的碗里。

而她心安理得地等着吃现成。

工藤来来回回地看他俩半天,可能平次讲的案子他都没听进去几句,终于忍不住打断平次的滔滔不绝,好容易憋出一句话:“服部啊,你这样子,会把和叶酱惯坏的吧…”

骨节分明的手指稍稍停歇,他想了想,笑着开口:“惯坏了好,让她忍受不了跟别的不给她剥虾的男人一起吃饭,多好。”

她回忆着他这句话,有点感动,把一个剥好的蟹脚蘸好蘸料送到他嘴边:“谢谢你平次。”

“客气啥呢笨蛋。”他一口咬掉,语气依旧有点不以为然。

他的确不会说多浪漫多好听的话,那些难得的算得上情话的言语,有的霸道得根本不讲道理,但那有什么关系,她好像也从来不稀罕那些并不由衷的甜言蜜语。

他很少标榜自己的付出,觉得自己对她都是理所应当,但那有什么关系,她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他完整的真心。

他们就是在一起了都会经常拌嘴,但又有什么关系,无论轻重,无论对错,都是他先服软和认错,垂着脑袋却偷笑,活像只柴犬,让她生不起气来。

她的一个请求、一句话,甚至一个抱怨他都记得清楚,并尽力满足她的需求,解决她的不快。

她知道,有关她的事,他从来都是全心全意。

“你这人,今天让我感动得有点多啊。”没头没脑的一句话,弄得他莫名其妙。

“这位小姐?螃蟹吃傻了?”他牵动嘴角,半开玩笑,“啊,不对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帝王蟹不是螃蟹…学名叫石蟹,是甲壳类的好像…”

和叶偷偷叹口气,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后悔自己一个人傻乎乎感动了这么半天,对象却只是个抓不住重点、破坏气氛的高手。

吃完了饭,他们终于不得不告别外婆,向新千岁机场出发。到机场的时候已是红霞漫天,这边的天空似乎很低,大团大团的云铺天盖日。

她抬头看天,霞光中,飞机拖着长长的尾云,在天边划过轨迹。

面前的少年轻声呼唤,语气不算温柔却也听不出任何不耐,她答应着,跟上他的脚步,挽住他的手臂。

她很少用“幸福”形容自己的感受,但那一刻,很突然地,也很自然地,她觉得自己,非常,非常幸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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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y @杨心牧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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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5 流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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